老棒子，韓國電影裏專靠殺人越貨過日子的人。林渺本以為和他根本挨不著邊，卻沒想到老彭能神通廣大到這種程度，連這種匪類都能結交得到。

彭二月捧著滿懷的旺仔牛奶和健力寶跑出來時，見到林渺就跟貓炸毛似的盯著黑胖子，還當黑胖子對未成年幼童做了什麽喪天良的壞事，上前就要為林渺打抱不平。

林渺卻在彭二月打算拿飲料罐當暗器之前，整個人又松弛下來。

死刑犯他是見過的，在區裏當秘書的時候偶然見過一次。

無非是手裏有條人命，雙手戴上手銬，和正常人也沒什麽區別。畢竟又不是反人類性格的精神病患者，動不動就要掏刀子捅人，老棒子就老棒子吧……

說到底也是幹服務行業的生意人，無非就是服務內容刺激了點。

“唉，嚇死寶寶了……”林渺拍拍胸口。

這一下，就把老彭三個老男人，全都逗得哈哈大笑起來。彭二月滿臉呆楞，走到林渺和曉曉跟前，把飲料遞給曉曉和林渺姐弟倆，奇怪地問道：“他們在笑什麽？”

林渺接過牛奶道：“可能是在笑江山錦繡，為祖國母親的寬廣懷抱感到高興。”

“什麽亂七八糟的，渺哥你昨天說相聲說傷了吧？”彭二月道。

林渺不置可否地點點頭：“有可能。”

三個老男人笑停下來，黑胖子又問林渺：“你知道老棒子是什麽意思？”

林渺嘆道：“都怪我年幼無知，讀了些不該讀的書。有時候真羨慕那些能渾渾噩噩、歡歡樂樂活一輩子的人，什麽煩惱都沒有……”

郭鳳祥笑著問：“那讓你跟那些人換呢？”

林渺想都不想就回答：“換個毛！肉吃多了發膩，口頭上羨慕一下吃素的都不行嗎？”

“小屁孩，強詞奪理還這麽理直氣壯，怪不得我爸這麽喜歡你。”郭鳳祥一臉看小師弟的慈愛模樣，笑呵呵拐著彎誇獎道，“這回你家裏出事情，我爸可沒少為你操心啊。”

林渺點點頭：“嗯，我知道。師父也知道我知道。”

郭鳳祥聞言一笑。

老彭這時終於開口：“認親認得差不多了，說正事吧。渺渺，來看看這個。”

他指了指自己跟前的沙盤。

林渺挪到沙盤前，老彭把他抱起來，指著沙盤道：“湖濱路周邊地塊，湖濱路、甌城湖、蛟龍巷、觀音廟巷、游泳橋巷、四中、東甌中學、原來的11路公交車始發站，一目了然吧？”

林渺點點頭。

老彭又指了直蛟龍巷，繼續道：“這一塊，這個項目被你爸和你舅舅拿下來了。你舅舅真是膽子大得很，兜裏一分錢沒有，就敢拿項目書去找銀行貸款，你猜貸了多少？”

林渺道：“一期工程是拆遷和移民，移民有政策兜底，我舅舅管不著。拆遷的話，兩臺挖掘機和一群社會青年就夠，最壞情況再預備一條買命錢，撐死也花不了一百萬。”

一黑一白倆胖子含笑望向林渺，雙雙一臉後繼有人的欣慰。

老彭卻目光炯炯：“別跟叔叔裝蒜啊，還有地呢？”

林渺兩手一攤：“地用什麽錢？直接在售房款裏抵扣不就行了？先立項拿地，再賣樓拿錢，再蓋房動工，不先賺錢拿什麽蓋房子？做人要現實一點嘛，順序不能亂啊！”

老棒子叔叔聽得一楞一楞的，很吃驚地問郭鳳祥：“你們南方人都是這麽幹的？”

小郭微笑道：“全國都是這麽幹的。”

黑胖子輕輕點頭：“這錢掙得有講究……”

彭二月拉著曉曉，走到沙盤前，一起靜靜看著。

曉曉個子太矮看不到，彭二月就從邊上給她拿了張小板凳過來，讓她踩在板凳上看。

老彭看曉曉和彭二月一眼，見倆貨都滿臉癡呆，微微笑了笑。

然後又對林渺道：“你知不知道，這塊地本來是我打算拿的，被你舅舅搶先了？”

林渺搖頭道：“當然不知道啊，不然誰敢下手啊？”

“敢下手的人多了！”老彭道，“東甌市就這麽丁點大，狼多肉少，你真當你叔叔我，本事那麽大，膽子也那麽大，敢跟全市人對著幹，在東甌市一手遮天啊？”

“難道不是嗎？”林渺很懷疑地看著老彭。

老彭大聲道：“當然不是！”

林渺想了想，重重一點頭：“我也覺得不是！叔叔怎麽可能是這種人呢？”

老彭哈哈一笑。

郭鳳祥指著林渺誇讚：“有悟性！”

林渺朝郭鳳祥抱個拳，很謙虛道：“見笑，純粹就是本能地怕死。”

黑胖子咧著嘴看林渺扯蛋。

老彭也忍不住搖搖頭，笑容和善起來，接著道：“那你說說，你舅舅拿了這個塊地，還跟那麽多人合起夥來欺負叔叔一個，你們家是不是該給叔叔補償點什麽東西啊？”

林渺馬上一本正經道：“叔叔，我家去年這個時候才剛剛能吃飽飯呢，不能我們剛吃兩口，你就把桌子掀了啊，說好的共同富裕奔小康，你不給我爸面子也該給國家面子啊。”

“油嘴滑舌，幸好我生的是兒子，不用擔心你小子將來做壞事。”老彭若有所指地開了個玩笑，又道，“國家的面子，叔叔還沒給夠嗎？你那麽多叔叔阿姨，該吃肉吃肉，該喝湯喝湯，叔叔連上桌的機會都沒撈到，叔叔說半句話了？叔叔，也是懂大局人，絕不會為一己私利，就讓那麽多人跟我一起沒飯吃。你現在自己看，叔叔這句話，算不算吹牛？”

林渺搖搖頭。

老彭笑道：“這就對了。那現在你瞧，這邊，這一塊地方，你舅舅領著那麽多的人……”

林渺打斷道：“叔叔，你快別捧我舅舅了，他哪兒有那個本事啊，他明明是被一大堆人推著走到你跟前的……”

“這不重要！”老彭反打斷道，“叔叔就想讓你，給你舅舅帶一句話，他們現在吃得差不多了，該輪到叔叔動筷子了吧？這邊這塊地……”老彭在觀音廟巷旁邊，隨手畫了一個圈圈，面積少說也有蛟龍巷那塊地的兩倍大。“這塊地，讓你舅舅告訴他後頭那些叔叔阿姨，讓他們都別動了，不要叔叔吃不飽，心裏不高興，鬧起來的話，大家臉上都不好看不說，這塊肉，也誰也別想吃進肚子裏去！”

林渺盯著那塊巨大的地，暗暗估算了一下二十年後的價值，舍不得地還想再爭取一下：“叔叔，擱置爭議，共同開發不好嗎？”

老彭搖搖頭。

林渺不怕死地還勸：“叔叔，老而戒之在得。”

老彭笑道：“叔叔今年才三十六歲，不用你來提醒。反倒是你自己——少而戒之在色，你七歲就有女朋友，叔叔拿話惡心過你嗎？”

林渺被戳中死穴，當場語塞。

郭鳳祥笑得喪心病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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